卑微月更,冻土刨坑。慎fo

【奈因】废土之春(上)

◎信使伊奈帆X冒牌士兵斯雷因,核爆背景,末日废土伪科学求生指南,特别ooc。

◎能在情人节想要写个末日废土故事,我真的是没谁了。

◎毫无悬念我又没写完,因为明天开始就没什么时间了所以先发一半上来。后半部分趁着事儿还至于太多争取这个月末发出来。

◎其实“上”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了,我自己是比较喜欢这种有留白的开放性故事,但考虑到没有磕到CP所以还写了“下”,如果不喜欢开放式结局或者不喜欢看这种相当于没有互动的互动,可以等等再看。很抱歉废话了许久,我们开始吧。

 

上、

  “八小时?”伊奈帆看着登记表上的送达时间皱了皱眉,“你是不是觉得我骑的是超音速摩托?”

  “如果现在还有那种东西的话,我敢打赌你还能再和我讨价还价上半个小时。”医生——大家都这么叫他,一个算得上受人尊敬的称呼——正顶着一顶警用黑色的头盔从破裂的墙体中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箱子,包裹在箱体外的黑色的皮革已经磨损,露出一块分外寒酸的金属来。

  “你看起来像个送外卖的。医生。”伊奈帆用手摸了摸箱体外的金属,手套隔绝了大部分触感,金属温控箱?没有数位板,哪里找来的老古董?

  “送外卖的人是你。”医生的表情藏在面罩后面,但伊奈帆隐约觉得他似乎有些紧张。

箱子被直接推到了面前,伊奈帆曲起食指轻轻敲了一下:“里面是什么?”

“干细胞培养皿,这些培养基只能在一定的时间和条件下才能存活,所以必须准时,还有不能过热也不能过冷。”医生习惯性地摸了摸左边的胸口,现在那里没有他想要的钢笔,只有光滑的隔离服布料:“很娇贵也很珍贵,这一趟的报酬很不赖,你能走吗?”

“不能过冷也不能过热是指多热?” 伊奈帆提了提箱子,比他想象的轻很多,大小也正好可以卡在摩托车的鞍囊里,他看了一眼他的摩托,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的摩托像一只昏昏欲睡的铁兽静默地立在那里,反光镜的边缘亮的刺眼,这并不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但此时摩托车仪表盘上的温度计指针指向的部分绝对是40度以上的区域。

“至少不能比现在更热。”医生掀起过滤面具挠了挠鼻尖,他们站立的地方没有粉尘,但离敞开的门口太近,伊奈帆不知道这样的小动作在这种时候算不算恶习:“这里有隔热材料,只要保证箱体不破裂,温度不是问题,主要是时间……”医生不太自在地停了一下,

“你觉得怎么样?”

“八小时到绿洲的话,必须要走黑城。”

“所以这事只有你能成,这里除了你没人敢走那个鬼城,只要那里的高架桥还没有塌。”伊奈帆很高兴能看清医生脸上的表情,但他更希望他快点把面罩放下来。

“如果塌了呢?”所谓的高架桥现在也只是一段残垣断壁了,轰然倒地也不过是一刻钟的事情,凡事总要做最坏的打算,

医生责备似地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拍了拍箱子:“如果约定时间到不了,就打开箱子。”发现伊奈帆盯着自己的眼神起了变化,连忙继续说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装置,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可玉石俱焚的,只是一个新的地址而已,在黑城的。我们总应该给自己一次反悔的机会吧。”

“就像浮士德一样。”伊奈帆难得地笑了笑,提起了箱子:“这活我接了,但我中途需要加一次油,黑城那边的加油站你知道的,这笔钱要算在运费里。”

他径直向外面走去,甚至不用去看医生的反应,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医生放下了面罩,停在门口的摩托车还在享受日光浴,黑色的影子像被烤化了一样瘫在灰白色的地上,伊奈帆打开鞍囊将箱子放进去,又检查了一遍常用和备用放射量测试仪,现在他携带的两只测试仪同时发出了缓慢的哒哒声,这是最令人安心的声音。

他发动引擎,拍了拍车座,即使开了恒温系统车座还是很烫,但至少不会让人感觉自己像是一条坐在在铁板烧上的鲷鱼。

“伊奈帆——”

他循着声音扭过头,医生站在门框的正下方,一道阴影打在他的面罩上:“这趟路上,遇佛杀佛。”

他没说话,只把深色的外层面罩扣了下来,阳光不再刺眼,他向医生竖了竖拇指,摩托载着他冲上了斑驳的大道。

遇佛杀佛,末世求生的箴言。


末日来了又去,可生活总是要继续。

一切都开始于一场意外,运载着高阶核废料的火车撞上了横跨铁轨的油罐车,没有人能说清这是人为还是天意,也许世界在此之前已经开始缓缓走向毁灭,但只有在巨大的山火伴随着强烈的放射性污染一路烧到了离事发地不远的核废料储藏山的那一刻起真正的末日才算来临。

伊奈帆没有见过放射尘的强辐射使得飞鸟飞行中倒毙的情景,但他知道辐射尘的扩散已经吞没了很多的城市,从某种程度上讲死亡并不可怕,而等待死亡的过程却极端痛苦,绝望与暴力相伴而生,职能机构最先瘫痪,军方和民间组织相继在废土上建立起了迥然不同的种种新秩序。不管怎样,生活还是要继续,人们需要信使,货物需要被传递,信息需要被交流。连小孩子都会背诵这样的招聘广告:只要你有一辆摩托,你就可以从事这项伟大的事业,连接人类的纽带,绝对丰厚的待遇。

只要你有一辆摩托,你就能继续生活。

摩托驶上堤坝,阳光远远地闪耀在河面上反射出赤红与金黄,可惜这番绚丽的美景不过是假象,如果有人掬起一捧这看似清澈的河水,他会马上迎来闪闪发光的命运——绝对活不过一天的命运。

伊奈帆沿着堤坝行驶了一段,摩托的速度早已提到了最高,只要路况允许,或者说只要路还坚固,超速行驶便是家常便饭,毕竟在一条路上遇到另一辆车的可能性比在停车场找到一个可以用的发动机还要低的多,他在堤坝尽头转了个弯,一路北上,柏油路裂开的缝隙如同蜘蛛网,但至少还有半边是可以行驶的——摩托车可以行驶就够了。

看到黑城的警卫队在山顶上筑起的防护墙时已经过了将近四小时,公路上新出现的几处地陷使得他不得不绕行了一段。进入旧城外围后伊奈帆开始减速行驶,车轮碾过厚厚的灰色积土,仿佛是对超速驾驶员们的无形警告,山脚下的检查站大门紧闭,但警卫亭顶端的数字指示牌却是亮的,两组红色的数字显示着当前位置的辐射指数和温度,两个两位数,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伊奈帆不认为自己上次经过这里时曾看到过这样的指示灯,但他需要汽油,无论如何都要碰碰运气。

他向那座灯塔般的警卫亭开去,路边的民房已经被推平,一辆推土机停在路边,车身上的油漆早已起泡破裂露出锈蚀的钢铁来,在资源短缺的现在即使是废铁如果能熔化回收也能卖个好价钱,只可惜这里辐射太强,根本没有人敢去冒险,只任由这笔财富瘫在路边被烈日和风暴反复侵蚀。伊奈帆驶过推土机,在铅制的大门前摁响了喇叭。

岗亭里面有了动静,很快就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人,他调整了一下面罩式呼吸过滤器,从红色的金属阶梯上爬下来渐渐消失在伊奈帆的视线里,不久卷帘门打开了,一个军容异常整洁的人出现在他眼前,锃亮的军靴踏过浮尘。

伊奈帆放下脚撑,掏出证件同对方打招呼:“嗨,我是信使,要去一趟绿洲,想在您这里买点汽油。”

万物皆可买卖,另一条末世求生箴言。

对方似乎迟疑了一下,盯着他的胸牌看了许久才接过他从口袋里扯出的放在塑料薄膜内的文件,伊奈帆只在一旁站着,等着那双绿色的眼睛从他的身上收回落到手里文件上。这人干净得简直像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伊奈帆暗忖到,不知道是得罪了谁才被安排到了这种地方,或者……

是偷梁换柱?

遇佛杀佛……伊奈帆的神经猛地紧了一下,头盔的扩音器里却突然传来青年的声音:“你的过滤器是头盔自带的还是单独的?”

“单独的。”伊奈帆回过神来,暗自揣度起某种危险的可能性,青年自然对此全然不知,继续要求到:“请把面罩拉起来,谢谢。”

谢谢,听起来像是舞台上的台词

伊奈帆拉起面罩,对方靠近了一些,仔细打量着他的鼻子和眼睛,“界冢伊奈帆。”他低头看了眼文件:“信使,没问题,请跟我来。”他做了个跟上的手势,白色的手套显得五指纤长,袖口的金属装饰扣已经被拆掉,改用塑料纽扣将外套的布料紧紧地收束在手腕上,看起来似乎很瘦,伊奈帆眯起眼,或者说有点弱不禁风……

院子里的油泵离门口很近,两个油泵都盖着塑料布,柴油和乙醇汽油,青年示意伊奈帆自便,一边问道:“你刚才说你要去绿洲?”

“对,有什么新消息吗?”

“都是老样子。”青年的视线移到了他们的脚面上,做了一个像是耸肩的动作:“只要懂规矩就好。”

“不要离开车道。”伊奈帆笑了笑,把油枪头插进油箱口,“不要进入任何建筑,不要靠近其他车辆也不要随意在任何地方停车,尤其是不要掉头往回开——没有人愿意吃自己制造的扬尘,远离发光的东西,再值钱的东西也不要碰,总之,不要离开车道。”

“看来你已经不需要什么帮助了。”青年接过伊奈帆的油枪头,给油泵重新盖上了塑料布。

“不,我需要,”伊奈帆盖上了油箱口,掏出信用证,“我需要一份报销的凭证。”

不出意料,青年又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他接过信用证,用一种近乎天真的眼神看向伊奈帆,仿佛对于常人来说的困窘在他身上不存在一样。

“嗯,”伊奈帆突然理解了医生喜欢挠鼻尖的小动作,“通常情况下你的信用证和我的碰一下,输入金额,就支付成功了。但我需要你另给我开一张收据。”

青年有些茫然地看着手里信用证,似乎在努力消化伊奈帆说的话,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把信用证递给伊奈帆,说了声“稍等”,紧接着跑进了内院。

他去了内院,而不是岗亭。

盘旋在心头的紧张感又回来了,他向内院看去,青年一路小跑进了一间像是宿舍一样的房间,老式的红砖墙面,看起来不够厚,有一扇窗,还有灰扑扑的玻璃和水泥窗台,令人吃惊的是窗台上竟然有一盆植物,绿色的茎叶和圆鼓鼓的泛着青黄色的花苞,难以置信,但确实是一盆健康且即将开花的植物。

伊奈帆不禁向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内院的墙边种满了像是蕨菜或者苋菜一样的植物,深绿色的叶子在烈日下打着蔫,全都是没精打采的样子。这时房间的门开了,青年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签字夹和信用证,“抱歉,耽误了点时间。”他用手里的信用证碰了一下伊奈帆的,信用证用户名是比尔科尼,输入金额的时候伊奈帆将他上次在黑城的费用缩水后分享了出来,于是交易成功了,接下来青年用一只钢笔认真地给伊奈帆开了张收据。又递给伊奈帆让他签字。

不锈钢?钢笔。伊奈帆接过笔仔细端详着,他签了字,感觉自己的字也有了种沉甸甸的感觉:“我只有在小时候见过这样的笔,现在都是塑料的了。”

“你喜欢吗?不嫌弃的话送给你吧。”年轻人热情地说道,大概是感觉到了伊奈帆玩味的眼神,又连忙解释道:“你是我到这里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如果你愿意收下我将非常高兴。”过于客气,但又说得真诚。

不如却之不恭。

“那算借我吧,日后我再来还给你。或者我可以带些物资给你,你需要什么?活性炭或者沸石?”伊奈帆把笔塞进上衣内袋,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财迷而感到羞愧。

“我想要些有机螯合剂。”比尔,姑且算是比尔的声音变成了细弱的低语,他倒是的确说了些了不得的东西,伊奈帆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你在私自净水?”

净水是非法的,或者说是被垄断的,纯净的水源是最值钱的货币,也是维持统治的基础,任何一个组织都不会让个人拥有这样的技术。当然,在这样的世界里总有人会干些不同寻常的买卖,但他们绝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昭告天下。伊奈帆实在想不出这个叫比尔的年轻人对他这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说这些话到底是因为无知还是愚蠢。

“不不不。”年轻人连忙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培养……和种植…….”他回头看了眼内院,又猛地看向伊奈帆:“或者,氮肥、氨肥也可以。如果有的话,我可以付现金,真的那种。”他的声音再度低下来。

伊奈帆示意他不要再说话,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想想办法,”他低声说道,几乎是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以后不要再和任何人说这些话,任何人,记住了吗?”

年轻人连连点头,露出一种像是小孩子犯了错时才会有的懵懂的表情,伊奈帆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才会莫名其妙地招惹这样的麻烦。

“谢谢你。”年轻人做了半个想要握住他的手的动作,但他很快变化了姿势,他对伊奈帆笑了一下,用弯弯的眼睛和鼻梁上小小的褶皱的无声的笑了一下,伊奈帆此前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对这样的笑毫无还手之力。

离开时年轻人祝他好运,伊奈帆隔着头盔笑了笑,他在深色的面具下试着眯起眼睛,随即因为觉得太过别扭便放弃了。

离开检查站后,伊奈帆又沿着绕城公路开了一段才转入市内高架桥,曾经繁荣的黑城已经变成了废墟,由近郊起始的高架桥却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伊奈帆捏紧油门,狭窄的路面上暑气蒸腾,测试仪滴答的声音依次升高,与脚下黑色的道路一起发出不祥的讯息。

这时伊奈帆发现前方桥体降至地面的路口上停了一辆摩托,纯黑的骑手,纯黑的机车,不知道是佛还是魔。

是佛是魔都一样,伊奈帆掏出藏在摩托仪表盘下的手枪,向天鸣了一枪。

打劫信使的抢夺者是信使的伴生行业,但大部分抢夺者并不知道信使运送的货物是什么,只是无差别的碰碰运气,这样的抢夺者想要的不过是分一杯羹,如果能让他们意识到他们将要付出的代价会很高,他们往往会知难而退。但伊奈帆鸣枪之后,对面黑色摩托仅仅用引擎发出了鸣叫,算是回复也是挑衅,看来来者不善,这人是抢夺者中最难缠的一种,消息灵通且有备而来。

“看来是遇到大麻烦了。”伊奈帆稳定车速,腾出手卸下了不会伤人的子弹,就在他扣上新弹夹的同时,身后却传来了一声枪响,伊奈帆在烈日下打了一个冷战,后视镜里一辆白色的摩托正向他靠近,骑手的枪口平举正对着他的方向。

“伊奈帆!”某种像是警报一样的声音随着风一起空旷的桥梁上发出尖啸,但风不会叫他的名字。

“伊奈帆!靠右!”一只子弹从枪口中弹了出来,伊奈帆错过了举枪的机会,现在他只能听天由命,他压低身体听从风的指示贴着右侧行驶,子弹打在高架桥与地面连接的那部分的栏杆上,黑色的骑手向后退了一段。

伊奈帆见状立刻抬手补了一枪,同样打在了栏杆上,但两颗实弹弹出声音足以使黑色的抢夺者冷静下来,两支枪,两个人,其中一辆车还发出奇怪的警笛声,天晓得后面还会不会有其他人,众所周知,知难而退也是生存的准则之一。

确认了安全之后,伊奈帆停了下来,测试仪的用高频的滴答声提醒他不要停在这种地方,他没有理会,只是回头去看那个刚刚帮他解了围的警笛先生,警笛先生向他招手,用极大的声音喊道:“不要向前走了!”伊奈帆的内置喇叭让这个声音变的更加有震慑力,使他不得不伸出双手请求对方不要如此激动,白色摩托停在了他的旁边,是检查站的那个人,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显然对自己的头盔有些不得要领。

“你怎么不穿防护服?”伊奈帆皱紧了眉,扎紧的裤脚和高帮皮靴,倒是记得带层外层手套。“有点着急就……”那人恢复了正常的音量:“而且现在也时间不长,回去快点处理掉就可以了。”

“那也不能……”普通衣物也不是起不到防护作用但终究不及防护服,更何况需要及时洗消,还要将所有的衣物全部处理掉,根本没有这个人说的这么轻松。伊奈帆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不能往前走了,前面……”他向前画了一个好大的圈,“我刚得到消息,前面的地下煤田自燃了,你开不过去的。”他不知是因为头盔渗入了粉尘还是紧张咳嗽了起来,伊奈帆连忙下了车。

“我没事。”他摆了摆手:“就是有点着急。”

伊奈帆走过去拍他的背,他想说些什么,却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很想感谢他,又很想责备他,他很想问问他是不是从来都意识不到那些看不见的危险,他想问他是不是对任何人都会这样的毫无防备和付之真心,他想问问他是怎么用如此单纯的心在这样的世界里生存下去的,他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只问了一句:“那边的桥还在吗?”

咳嗽声猛地被憋了回去,伊奈帆猜想对方一定在用惊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你疯了吗?人们一定会这样问他,但那人却只是拉住了他的手:“你真的要去吗?”他没有再说你不能去,也没有死死拉着不放的意思,只是轻轻的握着他的手,像一种很自然的关切,因为危险所以关心。见伊奈帆没说话,他便松开了手,他的头盔低低的倾斜了下去,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难过。伊奈帆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伸手给他整理了一下头盔下面的固定扣:“你怎么办?”他觉得很抱歉,抱歉又难过。

“我得回去。”是啊,他得回去,回去吃自己的制造的扬尘,那人抬起头,伊奈帆觉得他应该是笑了,那种会让眼睛变成弯弯的形状的笑,让人安心,也让人揪心。“我本以为你会和我一起回去的。”他变得害羞了起来:“你送的是什么?”

“干细胞。”伊奈帆猛然间生出一丝愤怒,对自己也对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也许他一开始就应该放弃,他没来由地想留在这个冒险来找他的人身边。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他回去,他也回去,但他是信使,真是可惜,但他的确是信使,使命必达的见鬼的信使。

“唔。”那人似乎陷入了两难,他朝向市区的方向沉默了几秒,转身慎重地问到:“那你能避开城南吗?避开那里,我那里能接受的信号很有限,有可能已经滞后了很久,但里面说是从那边开始烧起来的。”伊奈帆点了点头,正要开口那人却抢先说道:“那快去吧,路上小心,祝你好运。”

“你也是,还有这个……”伊奈帆小心地从领口把一个黑色的小包揪了出来,“这里面有药,回去就吃。”他扯断了绳子,把皮质小包塞到对方上衣口袋里,“自己小心,我……”他的手下意识地隔着面罩在鼻子的位置晃了一下,“我很抱歉,但我真的很感……”

“没什么大不了的,谢谢你。”那人像是了解他的困窘般打断了他的话,他指了指胸口:“我会记得的。”白色的摩托发动了起来,伊奈帆向后退开,他猛地感觉到了胸前那支笔的重量,我也会记得的,他向他挥手,“谢谢,我改天去见你。”

他没意识到自己也像那个人一样喊了起来,扩音器里那句“去见你”像是某种回响般震动着他的耳膜,远处的骑手也抬起了手,伊奈帆忘记了自己还在幼稚的挥着手,去见你,是的,去见你。

摩托的引擎发出了突突的声音,伊奈帆向破损的城市开去,市郊的建筑大部分都已经被铲平,只有零星的几间厂房和推倒的围墙还留存在那里,他记得在那些废墟的后面还有一所废弃的监狱,一所监狱,他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关于那辆白色的摩托所发出的警笛似声音,某种可能性冒了出来,又很快消失于略带些刺鼻气味的空气,他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那个人而已,不管他是士兵还是囚徒,是狱警还是居民,他永远都只是他自己,只要他能穿过那些微微拱起的柏油路,躲过那些藏于裂痕之下的地陷与深坑,然后在最后的断壁上凌空飞跃,完成他刚立下的另一个约定。

两支测试仪的警报声同时响了起来,黑城的地址彻底失去了意义,但他已经不在乎了,他要去绿洲,去挽救更可能多的生命。桥还在,河水却燃烧了起来,黑色的浓烟和硫磺色的火焰,像是要把桥体上剥落的碎石吞入永恒地狱。伊奈帆停了下来,将几乎空掉的饮用水袋一口吸干,湿透的衣服因为高温而冒出潮气,他用手摸了摸胯下的摩托,摩托发出低沉地咆哮,他拧动转把,绷紧了腿部肌肉,面罩上反射出的河面火光冲天,“你真美呀,请稍稍停留。”他没来由地想起这句诗,但现在还不是万事皆休的时候,他伏低身体将头埋在导流罩后面,口袋里的钢笔硌着他的胸口,正好在心脏的上方,他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他松开手,那些不合时宜的句子再次从脑海中涌现:

“我一世光阴的脚印,

万古千秋永不消弭,

我已预感到崇高的幸福,

正享受那至美的时光”




注:引号内诗句出自《浮士德》可能不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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