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因】刺客与玫瑰16
第十六章 迪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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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迪克
人的大脑结构精妙，本是一件无懈可击的精密仪器，却总是不可避免的被各种情绪所控制，向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着。没有人知道是因为有回忆所以悲伤，还是因为悲伤所以才会回忆，也没有人理会是因为迷惑所以思考，还是因为思考所以迷惑。
此时刚刚醒来的扎兹巴鲁姆伯爵身处困境，却没有做出任何激烈的反应，并不是他的理智说服了他自己，而是他的情感将他拖入了无底的回忆里。被驯服的海浪轻摇着狭小的船舱，舷窗外是深色的海洋和浅色的蓝天。远处的小岛在阳光下闪着光点，无法被时间冲淡的情感再一次喷涌而出，终有一天我要重回这里，沃蕾因。
生活如此残酷，毫无征兆的张开血盆大口将所有的美好吞噬殆尽，只留下了永不结痂的伤口供生者凭吊，伯爵的反剪着双手费力的挣扎起身，他的目光回到了甲板上的两个人身上，金色的阳光照在在两个人的头发上几乎分辨不清他们发色之间的差距，然而灼眼的热度却无法融化凝结在他们脸上的冰霜。有那么一瞬间伯爵似乎读懂了他们眼中的残忍，那是撕开心中血淋淋的伤痕将自己的命运也一并埋葬的决绝，他们原来都一样，不过是些封死了新世界的大门选择留在废墟里苟延残喘的亡命徒罢了。
迪克的视线越过弗兰克的双肩，停留在湛蓝的海面上，此时的阳光正暖暖的照着，和清晨树林中的阴冷完全不同，反射着太阳光影的海面像一张缀满珍珠的网随风摇动着，阳光晃得他眯起了眼，他觉得整条船像一条被困在网中的鱼一样徒劳的摆动着尾巴，船尾溅出的水花泛着腥咸的味道打在他的脸上。那味道十分苦涩，是痛苦的挣扎，是撕心裂肺的呼号，是渐渐浮肿的尸体。在那些他所失去的日子里海水的味道曾经是美好的，是没心没肺的欢笑，是随心所欲的逍遥，他曾夸耀过海水是自己的第二层皮肤，却没有想到这样的技能日后竟然真正的救了自己的命。
可如今他害怕海水，害怕那他曾经潜入深处寻找海贝的冰冷世界。曾经清澈见底的海湾因为两个大国的交战而燃烧着浓烟，自己那个炫耀着民主的祖国居然断尾求生将他们抛弃，失去了名字的人们逃向了茫茫大海，暴虐的海浪却对他们毫无恻隐之心，他们拼尽全力向那个连接两个国家的贸易小岛求救，却没有回应。没有回应，哪怕只有一条船，一条小小的船，他们就不会死，她们就不会死。他看着他们一个个沉入海底。他一次又一次的摇动着连接着自己和妹妹的绳索，即使他已经知道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弗兰克，除了报仇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在阿肯商船的底舱迪克说了获救之后的第一句话。
“既然我们活着，我们就别无选择。”他儿时的朋友如是说。
不是没有选择，而是放弃了选择。弗兰克有时候会说一些和他外表完全不同的话。就像他们一次次的在黑暗的漩涡中挣扎惊醒的时候一样，他们都知道彼此并不天生喜欢暴/力的家伙，却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暴/力中得到解脱。
迪克下意识的望向弗兰克那双看似不羁却将世事看得通透的眼睛，一个念头突然从心中升起，如果当时自己没有说那句话，弗兰克还会走上今天的路吗？
“别胡思乱想了，也许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槽也说不定呢？”弗兰克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漫不经心的说。既然我们放弃了做个良善之辈，那就将恶徒之路走到底吧。“即使我们不能全身而退，也是我们的报应嘛，毕竟我们还没傻到觉得自己会有善终吧。”一场杀戮要用另一场杀戮来结束，点燃战火的导火索就在眼前，对于我们这样的流亡者而言又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没有名字，没有国家，没有信仰，甚至没有明确的目标，我们只是混乱的制造者，死于混乱便是我们的归宿。这些话弗兰克从未说过，他们已经从死神的手中逃脱了这么多年，即使让他在那个少年时黑暗冰冷的夜里死去他也毫无怨言。“你的伯爵大人好像醒了，要不要和他谈谈？”
迪克意味深长的看了弗兰克一眼，俯身钻进了船舱。
“扎兹巴鲁姆伯爵，我们又见面了。”迪克将手覆在心脏的位置上向狼狈的伯爵鞠了一躬。
扎兹巴鲁姆轻哼一声作为回应。
“阁下的冷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聪明如你，当然不会盲目的劫/持我去一个荒岛吧？”提到荒岛两个字时伯爵不自在的看了看越来越近的海岸线。
“当然，那不是普通的荒岛，如果我没有拼错的话那里应该叫雷音岛，和您的未婚妻的名字同音，您为了您美丽的未婚妻买下这个岛，兴建了庄园打算和您的爱人在这里共度此生。只是…”迪克看着伯爵慢慢的垂下了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只是天不遂人愿，您的未婚妻没能成为您的新娘，在镇压派尔的动乱任务中再也没有回来。您从此悲痛欲绝，而这个小岛也荒废了。”
“不要说了！”扎兹巴鲁姆突然暴怒的挣扎了起来。
“阁下对那位女士一往情深，那位女士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深受感动吧。还有这个小岛的秘密。”迪克走上前按住了挣扎的伯爵，悠悠的说着，他口齿清晰，声音富有感染力，仿佛在解说一场无人投入其中的戏剧。
“您在小岛上偷偷的安装了薇瑟的A科技成果吧，那个集精确制导和远程打击威力的微型发射井就在您废弃的庄园的地下，是不是？”迪克用手掐住了伯爵的肩膀“和您的爱人在一起。”
“你到底想干什么？”扎兹巴鲁姆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用它来打击派尔，引发战争吗？”
“啧啧，看来您也这么想过，不是吗？”迪克做出一个轻佻的表情，转而口气严肃的说“我们想借用您的武器，打得更远一些。”
“地马克？”扎兹巴鲁姆双眼骤然睁大，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迪克是地马克派往派尔的间谍，现在这个间谍要向自己的主子发射一枚远程武器。难以置信又荒谬至极。
“你到底为谁工作？”扎兹巴鲁姆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禁皱了皱眉恍然大悟到“阿肯？”
“没错，伯爵大人果然洞察秋毫，完全不用多费唇舌。”迪克摊了摊手，目光里倒是有了几分钦佩。“那么，我们就切入正题吧。控制室只有您的虹膜可以打开，发射器也要靠您的指纹和虹膜数据，所以我们才请您来。如果您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把您放开。”
“我拒绝。”扎兹巴鲁姆一口回绝。
“别这么早下结论。”迪克仿佛早知道他的反应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录音机放在了他的耳边。“如果我告诉您，您的未婚妻是地马克派人杀害的呢。”
录音里是地马克高层的闲谈，引导话题的就是迪克，关于当年如何制造混乱煽动派尔暴/动，有暗中火力支持的桩桩件件，以及那只射向沃蕾因胸膛的冷枪…..“不！”伯爵的双手紧握成拳，无力的坐在了地上。录音里还在喋喋不休的讨论当年薇瑟皇室明知派尔局势非沃蕾因一人能控制，却执意将兵力派往地马克前线。最后的战事因薇瑟二代皇的暴亡而终，两个国家都没占到便宜。“关掉它！”扎兹巴鲁姆要紧牙关狠狠的说。
迪克关掉了录音，静静的等着伯爵开口。
“我不会相信你的这些把戏的，即使是真的，我也不会同意！”伯爵的声音有些疲惫。
“为什么？为你的未婚妻报仇不就是你一直的目标吗？你对皇室的不满也是因此事而起的吧，所以才会默认我在派尔对皇室下手。现在机会放在你眼前，为什么不去做！”
“兹事体大，我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妄下结论。”
“哈哈哈”迪克轻蔑的笑了起来“怎么？因为地马克是个大国所以不能轻易开战，派尔是个小国，就可以任意欺凌吗？只因为处境微妙就要被侵占，只因为领土小就可以被舍弃吗？”
扎兹巴鲁姆仰起头看着居高临下的迪克，撇了撇嘴角“这种话，由你的家伙说出口还真是意外呢？你干的不就是躲在暗处欺凌弱小的勾当吗？人都是自私的，不要在这里讲那些唬人的正义，如果这么做会把战火引向阿肯，你还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吗？”看着迪克愣了愣，眼中又很快恢复了寒光，扎兹巴鲁姆吃了一惊“除非你不是阿肯人才会这么做，没有人会不顾一切的将暴力引向自己的家园，除非你没有家园…….”伯爵猛地盯着迪克，对上了那双夹杂着愤怒与痛苦的褐色眼睛，“你也骗过了阿肯！”话音未落一记恼羞成怒的重拳已经打在了他的脸颊上。
船已经停在了岸边，“看来你们谈崩了。”弗兰克倚在舱门前看着他们“不太好办啊，伯爵大人，您可能要吃些苦头了”。
TBC
